仲秋是时间的美意
文/崔燕
在中国的传统节日里,仲秋是个大日子。除却春节,这个节日是最为浓墨重彩的一个章节。仲秋有被季节赐予的无限美意,有自然万物丰美的琳琅充盈,还有一番人情浓烈的万家合欢。
早年的日子舒缓而平淡,可以令人欢天喜地的事情屈指可数。在孩童的心里,一年中这样的欢动时光大致有四件,六一、生日、春节和仲秋。可是,六一时在舞台上的得意,生日时被全家人的热宠,春节时收压岁钱的满足,都抵不过仲秋时的花好月圆和美食丰饶。
我一直觉得,花好月圆是专给仲秋定制的一款美词。尽管还有“春花秋月”一词给春秋二季对标了特性,但是春天里的花团锦簇,却因为繁冗而使人陷入美学的盲区,完全对花季美而不知。倒是秋高气爽的仲秋,只有丹桂一枝独秀,暗香浮动的高级辨识感,几乎没有人会逃过她的撩拨。
小学要好的同学家有一个偌大的院落,一棵经年的桂花树在仲秋迎来一年中的高光时刻。同学的姥姥说着一口“滋滋音”的南方话。那个慈眉善目的胖胖的老太太,与我们北地的老人有着截然不同的精致习性。我们在她家学习完,就洗手帮她采摘,做桂花蜜。算是对我们劳动的奖赏,她将不是非常新鲜的桂花捡出来,用细白的近乎透明的纱布,给我们每人做一个桂花香囊挂在书包上。明黄色的玲珑花瓣隐隐约约在薄纱里,香气明丽而灿烂。这种像蜜糖一样的香味,可以陪我们沁人心脾二日,令小孩子心生无数欢喜。后来我才知道,这位南方姥姥来自江苏南通,祖籍杭州,跟随在青岛工作的女儿来到北方。她说,桂花可以入茶、可以入蜜、可以入酒、可以入饼、可以入粥,是一味听话的花。
小时候的一些美好段落,像温熙的暖阳,会一直在心里发光。直到现在,我们的生活中被各种好玩有趣或者情调翩然的物质塞得满满当当,但总有那么一点缝隙,需要留给儿时的执念,比如八月的桂花香。我曾经在朋友圈说过,所有民间的桂花种植者,都应授以传播精神文明建设的道德模范。不错,每每在桂花周遭闪过,便会直接沦陷,不由得汪星人附体,一路遁迷人花香而去。桂花简直就是一支持秘密武器的隐形香军,直取芳心。
在仲秋,令人芳心暗许的不仅有多情的桂花,还有这时节特有的风物与风景。在没有反季果蔬的年代,一夏的寡淡在仲秋冲到一年中的最高峰值。此时的青岛,自然成熟的无花果、葡萄、苹果、柿子、桃、梨、枣和零星的板栗,像一条甜蜜的河流,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丰收季节特有的快乐。甜味的一种令人极其悦然的味道,可以去焦虑也可以解忧愁。所以,我一点也不奇怪,小时候那种对水果的满足感,可以一直绵延至今。从水果中摄取甜味的习惯,使得我从小便对月饼若即若离。无论这仲秋的标配点心如何花式,每每也只浅尝辄止。
当然,仲秋最盛大的味蕾狂欢,莫过大哙螃蟹的过瘾。这时候,无论是大闸蟹还是海蟹,皆是黄满膏肥,令人垂涎欲滴,食客们完全放弃了对其“寒性”之弊的抵抗。以前的海鲜,较少养殖一说。尤其是仲秋前后,海捕的梭子蟹和石夹红,蟹黄甘香流油、蟹肉白嫩鲜甜,十足是海味尤物。有一年仲秋,我家姨妈吃过螃蟹后,忘记不能与柿子同食的忌讳。晚上若不是及时送医,差点闹出小事故。这个小插曲,让还是小孩子的我,牢牢记住了螃蟹的“厉害”。它活蹦乱跳的时候可以横行,就是进了肚子,也得好好打理与之同食的克忌,真正是应了美食不可多用的老话。
仲秋的确是一个美美与共的季节,美物、美食、美景组成了一个天团组合似的好时光。天高云淡,海水正蓝。仲秋的青岛,清爽的北风吹过街道。咸湿的空气回归大海,空气清澈得透明,远处的景物从虚幻走近真实,路旁紫色的牵牛花在微风中摇曳,爬墙虎的绿叶被秋天渲染为浓淡相宜的金色……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清晰、幻彩的诗情画意。明媚阳光下,蓝天碧海,这座城市飘渺出成熟灿烂的性感。
在四季轮回的运行轨道上,仲秋的舒朗与清奇,无疑是时间之履的童话片段。于我个人而言,多年前的仲秋夜又是另一种意味深长的斑斓辰光。那晚,我的女儿在一轮明月的照耀下来到我的身边。于是,以后的每个仲秋都变成了最美丽的童话。
(作者简介:崔燕,地道的青岛大嫚,青岛“土特产”一种。生于斯、长于斯、爱于斯。出版的《青岛的100个细节》《爱青岛》《青岛美》,与人合著的《果然青岛》,为其执着于青岛本土风情写作,提供了妥帖而诗意的释放点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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摄影:王建亮
责任编辑:单蓓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