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两年，各地、各部门都在积极寻找优化营商环境的着力点，在各自职权范围内推出许多政策举措。但不是所有政策举措都能取得良好的落地效果，比如有的看着虽好却根本落不下去成为“摆设”，有的只惠及某些甚至某个大企业，造成实质上的不公平。

政策不好用，大概率是因为不符合实际。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，与调研不到位有很大关系。调研“嫌贫爱富”不全面、“打卡”走过场不深入，导致看问题流于片面、浮于表面，自然也就找不到真正能解决问题的办法，甚至发现不了真正的问题所在。

当调研成了“调演”，被耽误的不止是惠企政策，还有整个营商环境、地方发展、社会治理。

一

“调演”的危害，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，但屡禁不止，原因无外乎以下三点。

首先，只求面上好看。一些部门、领导干部热衷于去“明星企业”，走“经典线路”，听标准汇报，因为这些地方目之所及都是先进做法，报告容易写，成果容易出。某地的一项调研揭示了一个明显差距：2018年，省、市级及以上单位更偏爱前往发展好的县区，平均调研71次，而到相对落后的县区，平均仅20次，差距高达51次。其中，离省会近的一个县被频繁调研93次，而偏远的一个县仅获9次调研，次数相差近十倍。

其次，不愿碰真问题。避重就轻，不敢啃“硬骨头”。有干部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，一些调研提纲千篇一律，问题毫无新意，调研结论大多聚焦在常识性问题上，碰到实实在在需要解决的真问题，如“造林空间不足而计划指标偏多”等，往往避而不谈。还有专业领域的一名干部提到，对于财政资金使用绩效等业内常识问题，上级调研部门经常提到，涉及债务状况和财政“三保”资金等基层期盼解决的问题则鲜少过问。

再次，只是做做样子。名为下基层调研，实际是走过场。比如某省直机关干部直言，自己参加的20人调研团50人陪同，一天要跑七八个地方，每到一个地方大家呼啦啦围着讲解员，距离稍远一点的，连听讲器信号都没有，也不知道前面说了什么内容，最后抱了一摞文件材料回去。如此调研，最终形成的调研报告质量可想而知。

上述种种，严重背离了调研初衷。看似忙忙碌碌，实则流于形式，既未能真正解决问题，又给基层工作带来了不必要的负担。

二

调研变“调演”，不求真求实，也需要从思想和能力上找找根源。

一是个别干部政绩观不正。有的人把调研当作装扮政绩的手段，调研时舆论宣传有声有色，实际上纯是为了一己之私。比如，某省一官员搞“打卡式”“作秀式”调研，有时一天要调研十多个点，到调研点与基层干部握握手、说两句话、拍几张照就离开，不深入群众了解、解决实际困难，却热衷搞舆论造势。这样的调研只是“把自己摆进去”了，并没有把职责摆进去、把工作摆进去。

二是缺少真正的为民情怀。有的干部去调研，只是为了“完成任务”，根本不是为了发现问题、寻找答案，为企业解忧、为百姓办事。本意上，其既不想“下乡”也不想干什么事，恨不得绕着问题走、蒙着眼睛搞调研，恐怕“麻烦”找上门来。但是碍于工作要求，又不能不调研，于是便走个过场应付了事。有地方在巡视中发现，有些人调研报告“借鉴”别的地方的材料，连地名、时间等信息都没改，完全就是为了“交作业”应付差事。

三是有些干部能力欠缺。少数党员干部对业务钻研不深、对情况了解不透，存在本领恐慌。于是，调研只能是“打卡式”。要么采取“浅尝辄止”或“选择性偏好”的态度，回避深入探索与直面难题；要么带着结论找问题，拿着材料提意见，把“我今天就是来学习学习”当作口头禅。一般来说，越是有“能力焦虑”的人越偏爱“明星企业”与“样板单位”。路线是设计好的，脚本、台词、群演是成熟的，一切都是现成的，不用钻研不花力气就能出报告。

从根源上说，这是形式主义、官僚主义在作祟，破除“打卡式”调研，让调研工作回归本质与价值，还要在整治形式主义、官僚主义上下功夫。

三

调研是工作方法，不是工作任务更不是目标。个别部门和少数领导干部把工作方法当成任务目标去执行，注定收不到良好效果，因为从一开始就错了。

只是“逛了一圈”不是真正的调研，把调研做实，需要方法也需要机制保障。

要做足功课。到什么地方调研、要调研什么主题，心里要倍儿清。唯有提前了解，方能在调研时与被调研的地方深入交流。比如去农村调研，就应对村里的实际情况有整体把握，如村史村貌、民风民俗、农业经济等。甚至，有些农村讲方言土语，不妨提前熟悉，以在调研过程中拉近与村民的距离。

得直奔问题。比如某地一县长，为了了解县里的通达性、便利度，便实地和“上班族”一起赶早高峰。调研是为了了解情况、发现问题，最后解决问题。因此，要么带着问题去，在调研中寻找破题的方法；要么，在调研中提出问题。无论哪一种，都得要深下去。

健全体制机制。杜绝不实调研，有必要在健全机制上下功夫。比如云南，搭建了“省级部门调研报备电子管理平台”，对93个省直单位及内设处室进行调研备案管理，把调研备案由“事后填报”调整为“事前报备”，同一调研地点每月超过30个单位申报，会出现黄色预警，超过35个单位申报，会出现红色预警。这对于防止和纠正扎堆调研将起到正向引导作用。上海自贸试验区临港新片区发布的“助企减负优化营商环境十项承诺”提出，要控制对同一家企业的调研频率，不让企业成为“调研样板间”“走访打卡点”，无疑也是对集中“打卡”调研的纠正。

我们常说，“坐在办公室里全是问题，走进一线都是办法”，调研是奔着发现问题、解决问题去的。如果调研不出什么真东西，调查报告也只是“拾人牙慧”，这样的调研无法提供可靠的决策依据，纵使跑的地方再多也不能作为政绩，不过是劳民伤财罢了。（青岛日报社/观海新闻记者 王凤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