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冠华:行为艺术就是他的生活
如果你在2008年9月路过青岛台东步行街,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,你可能会邂逅一位十九岁的少年,他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,12个小时岿然不动。这是一场名为《十二小时》的行为艺术,表演者叫唐冠华。
12年后,当小有名气的唐冠华回忆起这场少年光景时,他依然记得那天炎热的天气、躁动的人群、临街琳琅满目的商铺,“人们在用力地购物,我在用力地站着”。在社会变革的时代里,唐冠华带着天生的敏感,敏锐地嗅到人们正将欲望建立在商品之上,正让金钱逐渐成为一种信仰,而他能做的就是将目击的一切表现出来。
■唐冠华(左)
你很难想象,这个不羡黄金罍、不羡朝入省的人,在20岁前就经历过自主创业,体验过声色犬马。“父亲总和我说上学最后也是要出来赚钱的,他不断刺激我,我也想向他证明自己。”受到父亲的影响,唐冠华初中时开始打工赚钱,他靠给人修电脑、装系统,一天下来有几百块的收入。
学生时代的每个周末,唐冠华都会和父亲去青岛书城,在那里他自学编程,成为80后中最早接触计算机的那批人。在后来青岛日报社举办的一场网站设计大赛中,他成为入选的四人之一,他的名字、照片、联系方式被刊登在报纸上,找上门的生意更多了,收入也随之水涨船高。
在那个年代,不到20岁的他有了自己的团队,管理着几十位年长于自己的人,他和朋友混迹于澳门路、香港路的夜店,体验过所谓的消费娱乐,也在游历世界中见多识广。
任谁看来这都是一个少年成名、意气风发的故事,但唐冠华本人却犹疑了。在他看来,所有和商业有关的事,都难免会因为交易而不得不服从于一些规则,“我在服务设计客户时,可能要放下面子、放下我追求的审美、创作的质量,只为了迎合对方,人成了商业消费过程中的一个环节,我们消耗了更自我的东西。”
他无法改变,却可以退出。但在互联网蓬勃发展的时代,白热化的竞争状态无处不在,社会未曾让这个少年看到退出后的出路。此后,他在澳门路一处废弃的炮兵疗养院里住了一整年,每天溜达散步、寻找出路,直到一位朋友告诉他可以自己做作品向更多人表达想法,那一刻,人生中的另一盏灯被点亮了。
在此之前,唐冠华只停留在设计软件的技术层面,在此之后,他和艺术牵上了线。他在金融危机时扮演商人上街乞讨,穿学士服扮演博士在工地捡垃圾,他用艺术化的手法寓言社会的荒诞,又看着这些荒诞正在逐渐日常化,在唐冠华眼中,这些远远不够,“行为艺术的影响和感受冲击是瞬间的,就算这些艺术寓言了社会状态,但我们没有给人解决方案,我更想提供一种方式和选择。”
2010年,山峦巍峨的崂山成为这个青年的“道场”,他就地取材,联合2000多名无建筑经验的市民、学生志愿者共同完成48平方米的双层建筑物,他称其为“自给自足实验室”。在这里,一切似乎都回到人类最初的原始状态,“当我发现需要遮风避雨的地方,我就去建房子,发现我要吃东西,我就去研究哪些东西可以吃”。然而这种状态只维持在唐冠华和妻子两人之间,他更希望能在这种自然状态中实现人与人的交流,所以自给自足实验室只是唐冠华家园计划中的第一步。
2015年,他在福州一片500亩的山林里建立国际化共识社区,在社区中一切和地理、景观、政策、特权相关的社会法则都了无踪迹,人们来到这里,都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共识——按照自己理想的状态生活。在唐冠华眼中,这里不是柏拉图的理想国,不是托马斯·莫尔的乌托邦,“我提出的共识社区,是概括性的概念,它把不同的共识都囊括进来。”
时至今日,唐冠华的家园计划走了两步,这是一场在外人眼中充满未知和挑战的实验,但唐冠华却淡然自若,他曾将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时代献给了家园计划,往后的日子对他更没什么难度可言,“反正已经搞了10年,能不能坚持,它也10年了”。
这场由唐冠华构建的艺术和世界,是他能为这个社会做的事情,在这个彷徨无助的时代,他的艺术是有“目的”的,就像他小时候常和姥爷一起给梧桐树捉虫子一样,他也想捉住这个社会的“蛀虫”,“我要去治社会和树的病,不是想伤害谁,我只是想让一切更健康。”
唐冠华可能不喜欢社会的一些规则,可能曾强烈地表达过自我,但当你走近他的那一刻,你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锋利的温柔。也许孩童时代的唐冠华曾在成长的某一刻看到过他的“理想国”,小学的他坐在奔驰的公交车上,透过天窗,他看见蔚蓝的天空,高大的梧桐树,斑驳的阳光,看不到尽头的路……但再往前走几步,大海迎面奔来,温柔地化解着一切忧愁。(青岛日报/观海新闻记者 张芝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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